临终前“执迁手泣”,悲叹,“今天子接千岁之统,封泰山,而余不得从行,是命也夫!命边夫”(《太史公自序》)此言能不使司马迁刻骨铭心,剔抉搜罗封禅史料,“殚精竭虑靡辞”以赴?况且司马迁以刑余之身,完全靠“重于泰山”的精神力量从事他的“名山事业”,使他不敢对泰山封禅著述有丝毫懈怠。由于种种原因,他未能对封禅起源作出清晰描述,但司马父子对一这问题的探索和肯定却明白无误。无视这一事实,该不该算做“陋儒之见”呢?
如果不抱先入为主的偏见,就不难看到前人对封禅起源的追溯。那位孜孜不倦地追周礼,毕生以“克己复礼”为已任的孔老夫子,曾往来汲汲于泰山,寻觅封禅大礼的遗迹,“观易姓而王可得而数者七十余人,不得而数者万数也”(《韩诗外传》),以至在向弟子们传授六艺的时候,尴尬地说:“其俎豆之礼不章,盖难言之”遗憾地留下了空白。比司马迁早五百多年的管子曾经谈到过封禅,可惜《管子》一书中的《封禅篇》早已亡佚,现存该篇是从《史记·封禅书》中补抄的。它保存了关于封禅起源的一段珍贵史料:“齐桓公既霸,会诸侯于葵丘,而欲封禅。管仲曰:古者封泰山禅梁父者七十二家,而夷吾所记者十有二焉,昔无怀氏封泰山,禅云云;虙羲封泰山,禅云云;神农封泰山,禅云云;炎帝封泰山,禅云云;黄帝封泰山,禅亭亭;颛顼封泰山,禅云云;帝喾封泰山,禅云云;尧封泰山禅云云,舜封泰山,禅云云;禹封泰山,禅会稽;汤封泰山,禅云云;周成王封泰山,禅社首:皆受命然后得封禅。”《路史》中记载,作为炎帝后裔的蚩尤“兴封禅”,也透出封禅起源的消息。以上诸说,显示了封禅起源的纵向系统。它虽开法构成信史,却有重要的参照价值。
汉代班固《白虎通义》说:“王者受命,易姓而起,必升封泰山。何?教告之义也。始受命之时,改制应天,天下太平,物成封禅,以告太平也。”《五经通义》曰:“天命以为王,使理群生,告太平于天,报群神之功。”这似乎纯粹出于政治目的,表示帝受王命于天,向天告太平,对佑护之功表示答谢,当然更要报告帝王的政绩如何显赫。封禅的具体仪式富有象征性。班固说:“故升封者,增高也;下禅梁父之基,广厚也;刻石纪号者,著己之功绩以自效也。天以高为尊,地以厚为德,故增泰山之高以报天,附梁父之阯以报地,明天地之所命,功成事遂,有益于天地,若高者加高,厚者加厚矣”。(《白虎通义》《礼记正义》云:“祭天则燔柴也,天谓日也;祭地,瘗者,祭月也。”原来封禅的种种目的与象征,都包含着一层更为深潜的意识:沟通天人之际,协调天、地、神、人之间的关系,使之达到精神意志与外在行为的和谐统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