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她近些的一个妇人啐了一口痰,愤愤地点着她厉骂:“你也配喊冤枉?好好的日子不过,这么好的媳妇不知道心疼,成天只知道调三窝四地造谣生事!老天爷怎么不开眼把你给收了去?”
四周顿时就有几道犀利的目光落在罗氏身上,让她羞得再也抬不起头来。
惊堂木啪一声又响起来,李扶安开口宣判:“罗氏身为长辈,为人不遵妇道,撇家撂业,诬告儿媳,暗中操作,妄想霸占儿媳房产,不配为人凄为人母!着打二十大板,听凭发落!”
一语既出,就听罗氏杀猪般尖叫,“大老爷饶命啊,小妇人身子柔弱,这二十板子可不要了小妇人的命了?”
顾墨神色大急,虽然他娘不好,居心不良,可是再不好那也是他娘啊,见她娘要被打,他哪里还忍得住?
跪下往前爬去求县太爷,“大老爷,您开开恩,饶过我娘这一次吧。她一个山村妇人,不懂事儿,小的把她带回去定然好生规劝,还请大人收回成命!”
李扶安眸光跳了跳,望向了苏若离。
苏若离深吸一口气,膝行几步,朗朗道:“大人高风亮节,断案神速。小女子着实佩服!”
虽然苏若离不擅长拍马,但是觉得先来几句好听的让县太爷听了,那待会儿自己提些要求来。他该会答应的吧?
李扶安似笑非笑地听着,眸子里碎芒璀璨夺目。
“大老爷身为父母官。想来不愿见到别人家里妻离子散吧?罗氏再不好,她也是小女子的婆婆,是小女子相公的亲生娘,小女子也不想让人看了笑话去,不知道大老爷能不能满足了小女子,不予追究?小女子愿为大老爷日日洗手焚香,求菩萨保佑大老爷年轻开怀!”
其实苏若离倒不是真的为了罗氏,看在顾章和顾墨的面儿上。她也不能让罗氏真的毙命在这儿。不管她怎么恶毒,可是顾章和顾墨却是实打实的好人,尤其是顾墨,今儿带了弟妹来给她作证。有再多的气再大的恨,也被他这一举动给融化了。
这一番话苏若离带着十足十的虔诚说的,让公堂上所有的人听了无不为之动容。
罗氏那样不要脸心黑手辣的婆婆,为了房产,不惜败坏自己媳妇的名声,和人联手想把媳妇赶出去。
如今媳妇不计前嫌,竟为她求情?
这样的媳妇。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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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个妇人就唏嘘感叹起来,为自己碰不到这样的儿媳妇懊悔不堪。
而此时的罗氏,眸中却似着了火一样望着苏若离。暗骂一声“小贱人,惯会邀买人心!”
李扶安沉吟片刻,望向罗氏,眸中满是冷冽,“罗氏听好了,若不是你媳妇为你求情,今儿这一顿板子断然难逃。你切记,若是回去再挑事儿,碰到本官手里定是不饶!”
一席话说得掷地有声!
罗氏面如死灰。虽然恨不得把苏若离拆吃入腹,但是县太爷的话她不敢不听。忙跪地上磕了头,道了谢。
处置完罗氏。李扶安的眸子又阴沉沉地望向了王文儒,看得他浑身一个激灵。
千不该万不该,他不该听了罗氏的话,欲报私仇。他以为自己和罗氏联手,定会让那黄毛丫头好看的,没成想,这黄毛丫头竟能力挽狂澜,把罗氏给告倒了。
他又拿眼剜向顾家村的那些妇人,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了,一个个都向着那黄毛丫头说话。
他眼神阴沉地可怕,桂花嫂子这样的可不敢和他对视。
李扶安早就看清了这一幕,当下重重一拍惊堂木,冷声道:“顾家村里正王文儒居心不良,伙同罗氏造谣生事,污蔑良家妇人,实在有辱顾家村的风气。即日起,发配到军中效力!”
一语既出,王文儒痛嚎一声,还不忘了栽赃陷害,“大老爷,切莫被这小贱人给迷惑了心神啊,这小贱人连镇上大仙都说了,是山鬼附体啊,是男人见了都被她迷得七荤八素的,难道大老爷也被她迷住了不成?”
事到如今,王文儒索性来个鱼死网破了,顺口胡淌起来,说得不堪入耳!
苏若离讥讽地望了望他,别过脸去,不想看那副恶心的嘴脸。
李扶安却一摆手,就走上前两个彪形大汉来,“此人嘴太臭,掌嘴二十!”
“是!”那俩衙役答应一声,一个就拽住了王文儒的头,另一个开始噼噼啪啪地掌掴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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打得王文儒大门牙掉了两颗,满嘴都是血。他终是老实了,嘴里惨哼哼了几声,却不敢再嚼舌头了。
一时,案件审理完,城里的百姓们却高兴地把这则事儿传遍了大街小巷,此后,这一桩公案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了。
走出县衙公堂,苏若离朝顾墨展颜一笑,“想不到你能来!”
顾墨但笑不语,苏若离又拉了顾轩和顾雪娘的手,“走,你们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,大嫂带你们逛逛,逛累了就到酒楼里大吃一顿!”
两个孩子拍手想庆,谁也没看到身后跌跌撞撞跑过来的罗氏。
她一脸刻骨的仇恨盯着笑若春花的苏若离,一张本还看得过去的脸,此刻也扭曲地不成样子了。
“苏若离你这个小贱人,别以为老娘会感激你,告诉你,门都没有!好不好的。我替章儿休了你,让你这么嚣张!”
披头散发的罗氏,看起来就像地府里的恶鬼一样狰狞。吓得顾轩和顾雪娘直往苏若离怀里钻。
罗氏一见这样,更是气不打一处来。指着两个孩子就骂上来,“养不熟的白眼狼,她是你亲娘还是你亲奶奶?见了我偏生这个相生儿。”
顾墨不由仰天长叹,他娘,这是冥顽不化了吗?
“娘,你为何这么恨大嫂?大嫂究竟有什么错?”他愤愤不平地问着罗氏,实在是弄不明白罗氏怎么会对大嫂有这般刻骨铭心的仇恨!
“我就是恨她,恨不得扒她的皮吃她的肉!”罗氏狰狞如恶鬼。把心中的仇恨全都发泄了出来,“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妖妖调调的恶心样子,老二,你是不是也被这小妖精给迷惑住了啊?”
她口不择言地一张狂骂,骂得顾章只有仰天长叹的份儿了。
苏若离却倏然逼近罗氏,浅眯了眸子,轻轻地用只有他们几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,笃定地说着,“我知道你老人家为何这么恨我了。”
她那成竹在胸的样子,让罗氏愣了愣。她的心事。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,这小贱人知道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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冷冷地哼了一声,罗氏高傲地扬起了头。不屑于和她说话。
“你定是怨恨我出嫁那日救了公爹,是也不是?”苏若离继续说着,一步一步地剖析着罗氏的心理。
当初,她可能也以为罗氏属于那种心眼儿小的婆婆,欺负欺负媳妇也是这个时代的惯例。
可越到后来,她越发现,无论她怎么做,罗氏都不满意。其实她对顾家的这些付出,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也该软了下来了。无奈罗氏对她的仇恨丝毫不减。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。
及至后来,她终于悟透了。罗氏不过是怨恨她多管闲事罢了。
见罗氏的身子轻轻地颤抖了一下,苏若离知道自己已经命中要害了。于是忙趁热打铁,“公爹一日不死,你就一日不能改嫁!想你这么如花似玉的一个人,却要终日守着一个年老的瘫子,你是不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啊?你是不是嫌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,本来要死的人又被我给救回来了,本来借着冲喜的名头可以栽赃嫁祸我身上的,却硬生生地被我给掰回来了,你不能心想事成,就想方设法地磋磨我是不是?”
苏若离伶牙俐齿如滚珠落玉一般,字字铿锵有力,说得罗氏一点儿都插不进话去。
罗氏的脸色红了白白了红,再转青灰,就像是开了个杂酱铺子一样,说不出的诡异。
“你,你这个小蹄子,谁有那样的心思?你别胡说八道,含血喷人!”她气急败坏地指着苏若离,色厉内荏。
一边儿的顾墨则目光幽暗地望着罗氏,若有所思,面上似悲似喜,说不出什么表情来。
他怎么都没有想到,他娘会存了这样的心思?这不是存心想让爹死吗?
就算爹是一个瘫子,年老多病,可看在多年的夫妻情分上,换了哪个妇人也不会心狠如此吧?
回想罗氏一走就是三个月,不管不问,对照苏若离的话,他已是信实了。
默然转过身去,他不想再看到那张强辩的嘴脸!
“我是不是含血喷人不要紧,事儿明摆着的,你心里有数就成!”苏若离笑眯眯地说着,很惬意地欣赏着罗氏一霎时千变万化的脸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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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,你这个不敬长辈的贱人,我,我要替章儿休了你!”罗氏实在是想不出别的法儿了,只好使出她所谓的杀手锏。
“好啊,只要你做得了主!”苏若离笑着探手入怀,“连当初买我的那二两银子也一并还你,对了,再给你一吊钱,算作利息!”
她说完这些,抛下一块银子和一吊钱,带着两个孩子就施施然地离去了。
空留下罗氏一人声嘶力竭地吼着,“你等着,我会让你好看的!”
刚走了没几步,就见前面街上一阵纷乱,隐约听得人喊“不好了,胡人打过来了,关城门了。”
苏若离的脑子嗡得一声就大了,连忙拉着两个孩子和顾墨退到了墙根上。
八十二章 身为医者
大街上,狼奔鼠窜,一片狼藉!那些出摊儿的小贩连家伙都不要了,没命地往家跑。
到处都是逃窜的人,男女老少都跟疯了一般。若不是苏若离闪得快,在大街上早就被人给撞倒踩地上了。
她看着这满街奔逃的人,心里的忧虑也更深了,乱世的迹象啊,没想到丫的让她给碰上了。
深吸了一口气,她拉了两个孩子往一家酒楼前挪去,不管大敌当前也好,还是已经杀进了城中也好,先吃饱肚子要紧。
顾墨也是浑身紧张,手心里都攥出了汗来。
苏若离担忧地瞥他一眼,问道:“家里爹你怎么安置的?”
“大嫂放心,我找了本家的族叔照看着,家里还有些存粮,爹不至于有事!”
苏若离方才放心地点点头,没想到这个才十四五的少年,行事倒是挺缜密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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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人进了一家酒楼坐定,要了四碗肉丝面,这才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来,只见这家酒楼除了一个掌柜的和一个跑堂的伙计,就只有她们这几个食客了。
掌柜的和伙计的见了人来也耷拉着脑袋,似乎无精打采了。看来,胡人的威力还是挺震慑人的。
城门都封了,一时半会儿他们是出不去了。
苏若离不由苦笑,都怪这个该死的罗氏,要不然,自己在乡下,有吃有喝的,多逍遥快活啊。哪里像现在,提心吊胆的。万一城破了还不知道胡人会不会屠城呢?
胡人既然打到了清泉县,那京都已经不保了。就不知道顾章这时候到了哪里,有没有和胡人碰上,是死是活啊?
正路思乱想着,大街上传来一阵马蹄得得声。掌柜的和伙计吓得挤到了窗口往外看。
苏若离也跟着趴后头往外看,就见一队整齐的马队从街上穿过,领头的那人。穿一身大红官服,上套银白铠甲。身姿挺拔,笔直地坐在马背上。
怒马如龙,眨眼就不见。
苏若离只来得及看得见那人的侧影,不由脱口问道:“这人不是县太爷吗?”
掌柜的回过头来斜睨她一眼,仿佛看白痴一样,“县太爷文武双全,这危难时刻,他自然要上城督战!”
什么?县太爷文武双全?她怎么没看出来?
苏若离暗自好笑:吹得吧?当时在公堂上只打量了一眼。觉得他比女人都要好看,让她这个两世为人见多识广的人都情不自禁地赞了一声“好看”的人,看起来就是个文弱书生啊。
估计这城里的百姓们是心里尊崇县太爷才这么说的。
不过他能在这种情况下有勇气上城门督战,光这份胆量,倒是让苏若离刮目相看了。
坐下来,默默地吃完了饭,几个人都心事沉重地不知道说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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街也逛不成了,本来还欢呼雀跃的顾轩和顾雪娘小脸儿也紧紧地板着,仿佛也知道了战争意味着什么。
付了钱,出得酒楼。苏若离举目四望。罗氏早就不见了踪影,想来是又到她那相好家去了吧?不管李大官人到没到乡下避难,反正凭着罗氏的手段。找个住的地方还是不成问题的。
倒是他们,举目无亲,当真成了异客了。
思量了一阵,苏若离才叹息一声,“既然出不了城,那就找个客栈先住下来吧。”
虽然怀里的银子不多了,但是看着两个孩子,苏若离又不忍心让他们受苦了。
事到如今,顾墨也没有好的法子。阴沉着脸,半天才艰难地跟苏若离说。“都是我娘连累了你,我真是过意不去!”
“她是她。你是你,你有什么好过意不去的?何况,要不是你来作证,我还不知道怎么着呢?”苏若离爽朗地一笑,知道这少年心里正别扭着,也就不多说了。
在大街上来来回回地转了几圈,才找了一家离城门较近的客栈。一来,可以随时了解战事;二来,若是打胜了,胡人退了,他们就能很快出城了。
开了两间客房,苏若离带着顾雪娘住了一间,顾墨带了顾轩住了一间。一天就是五十文的房钱,再加上一日两餐,那也得十来文。一天下去就是六七十文,照这样,不出十日,苏若离就撑不下去了。
捏了捏怀中的那个钱袋子,她躺床上苦苦冥思:要怎么才能赚到银子呢?这城也不知道要被围到何时?更不知道会不会破城?
想来想去,脑袋都大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。索性,她躺床上假寐,既来之则安之,谁让她倒霉催的就碰上战乱了呢?
心神恍惚间,就听外头喊杀声大作,吓得她立马翻身爬起来,靠窗户边儿站着往外看动静。
看样子,胡人已经攻城了。
街上此时静悄悄的,除了一对一对的城兵走过,并无一个闲杂人等。
她贴窗户上长出了一口气,开始思索着如何脱身的问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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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么一想,就到了傍黑。
冬日天短,外头的天儿已经黑了下来。
那厮杀声似乎消失了,天黑了,胡人怕是鸣金收兵了吧?
就不知道此番攻城,清泉县的城兵死伤状况如何?
胡人是游牧民族,打小儿就在马背上长大,男人们都骁勇善战,骑射功夫了得。
他们能一路南下,打到大周的京畿附近,想来这份凶猛也是难以抵挡的。
苏若离此时只盼着城不要破,胡人不要屠城了。
天黑下来,街道上的人反而多了起来,都是从城门上抬下来的伤兵。
身上大多是刀伤,三三两两的担架上躺着的伤病们哀嚎惨叫,听来甚是恕br />
多少年没有战争创伤的清泉县,立马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了。城中,谣言四起,说是城就要守不住了,等胡人攻进来,男女老少定是都活不了了。男人一律杀掉,女人留着好给胡人发泄。
据说,胡人还有一个令人可怕的地方,那就是他们好生啖人肉,那些年幼的小孩子,肉嫩,胡人最爱吃!
这谣言传得沸沸扬扬的,吓得顾轩和顾雪娘躲在屋里不敢出来,生怕被胡人给掳了去吃掉。
苏若离也觉得事态严重起来,见街上的伤兵越来越多,她交代顾墨照看好弟妹就一溜烟儿地奔了出去。
身为医者,这么多的兵都受伤了,她实在是做不到不管不问。
来到大街上,拉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兵士,急急地问他,“你们这儿要不要大夫?我是大夫,我能给这些人治病救命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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县里,所有的大夫都找来了,连那些七老八十的都给来过来了。
一城的大夫统共就那么几个,还不够那么多伤兵塞牙缝的呢。
那高个子汉子打量了苏若离一眼,只见她一双明媚的杏眼里光芒璀璨夺目,虽然娇小,但是面上的表情沉稳冷静,丝毫不像十三四岁的姑娘!
这么小的姑娘会医术?这可不是说着好玩的。
那汉子睥睨了苏若离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