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大早,胡萝卜道别后独自驾着马车到镇里去。出乎艾迪意料,舒曼选择留下来,要与他们同行。同样吃惊的还有艾莉卡,她将特蕾莎拉到一边,两个女孩说了很久的话。从结果来看,亲王又被侍女说服了。
他们几个依例由特蕾莎领路,朝北徒步前进,只不过背行李的换成了艾迪。离开劳瑞娜的客栈时清晨的天空晴朗清澈,空气凉爽湿润,在落满晨曦的乡间道路上行走十分惬意;然而不出一个小时,天色就变得阴沉沉的,带着寒意的风阵阵席卷而过,漫天是洋洋洒洒的细沙与尘土。
头顶有乌云汇聚,艾迪担心暴雨将至,在暮春和初夏交替时节,这种天气很常见。举目四望,麦田与庄园早就被远远抛在脑后,目力可及的范围找不到村舍,连地上的小路也逐渐狭窄,在草丛中时隐时现。艾迪有些疑惑,特蕾莎是艾莉卡亲王的侍女,她的朋友怎会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?
话说回来,虽然荒无人烟,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下雨,心情倒很舒畅。自带着两个女孩从永眠堡逃脱,艾迪就不记得有放松的时候。不知为何,他有种生机勃勃的感觉,犹如置身春日盛开的花丛中。奇怪,周围的植被远远算不上茂盛,脚下黄土与草丛斑驳交错,差不多可以称为荒地。
“好奇怪。”艾莉卡亲王停下脚步。
“怎么啦?”特蕾莎问。
精灵少女眨着眼睛,迷茫地环顾四周:“我能感受的到,我们身边……万物在蓬勃生长,就好像……就好像春天里的空中花园,热闹,欢快,欣欣向荣。好奇怪。噢……不,特蕾莎,不太好。”
侍女随着亲王四下张望:“万物生长?什么不太好?”
“我和塞雷娜有相同的感受,”艾迪说,“荒凉的土地,就像是待在春天的阳光下,很舒服。”
“温暖和煦。”精灵少女补充。
“没想到我竟然与两位诗人一同旅行,”舒曼面无表情地嘲笑,“他们拥有好奇的眼睛、机敏的心灵与丰富的情感,随时随地都能用生动的语言发表感悟。”
可以看出特蕾莎好不容易才忍住笑:“啊哈,现在都是夏天了,而且这地方连只兔子都找不到,能蓬勃生长的只有野草。当个好诗人光有见到棵草就联想到空中花园的想象力可不够,得多长点见识啊。”
“还有多久能到?”剑士问。
“中午之前,”侍女说,“如果不停下休息的话。”
“你朋友住的离城镇未免太近。”
“可是足够隐蔽,”特蕾莎拉过艾莉卡的手,“就算有人找到了也会以为是座废弃的庄园。两位诗人,别感慨了,脚步快点还能赶得上午饭。”
艾莉卡咬着嘴唇被特蕾莎拉着朝前走。半个小时后,一片古怪的树林出现在前方。构成树林的每一棵树都已枯萎,呈现了无生机的黑色,一眼望去看不到林地的尽头,纵横交错的黑影挡住了视线。有些枯树已经倒下,长达百尺的空心树干断为几截横亘于地,更多的则佝偻着维持站立的姿态,没有叶片的蜿蜒枝条互相缠绕。
活像是大群黑色的骸骨,光是远远望着艾迪就感到紧张,这地方简直就是属于树木的墓地。不过他还不至于被吓倒,特别是看到特蕾莎从容不迫地径直朝林子走去。
踏过的土地越来越软,接近树林,踩着的已是柔软的细沙。越朝林中深入,兔子骑士就越纳闷,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脑子。他再度感受到旺盛的生命,比之前来得更加强烈。可是没道理啊,黑色的枯木,黄褐色的细沙,偶尔能见到埋在沙中的白骨,见不到一棵草、一滴水,方圆几里以内除了他们四个根本没有生命存在的迹象。我的感受从何而来?有人,或者别的什么,总之一定有东西和我们在同一片树林里。
“怎么啦?”特蕾莎突然冲着他问道,“刚才开始就魂不守舍。真的想和塞蕾娜一样当个诗人?还是到这地方你有点害怕?”
她察觉我的异常了。艾迪咽了口口水,侍女面孔近在咫尺,虽然跟美丽基本不沾边,可是没有什么比她的微笑更叫人安心,虽然此刻的微笑中混合着浓浓的戏谑与调皮。“嗯,”他承认,“有点害怕。”
“说的是,”舒曼缓缓地说,他的手按住剑柄,“是有点儿古怪。”
“没什么古怪的,”侍女笑得更加灿烂,“几棵死掉的大树,样子有点吓人罢了,习惯就好。你们连死掉的人都不怕,却害怕树?”
剑士抽出一截剑,又放回去。“是有点儿古怪。”他重复道。
刚刚放松了点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