艾迪再度惴惴不安,他向来相信剑士的敏锐。舒曼的反常使得特蕾莎也安静下来,艾莉卡则竖起长耳,四个人凝神静听,警惕地观察。
风吹动沙子,摩挲枯树粗糙的表皮,偶尔有一小片腐朽的木头或者一段残破的枝条断裂,发出饱经沧桑的闷响,除此之外再无声息。
不速之客悄然而至。
裹着黑色斗篷的身影从四面八方出现,像一团团影子穿过黑色的树林。三个,四个……他们的动作宛如在沙地滑行,轻盈得不像是人类,转眼便来到近前将艾迪他们团团围住。风骤然狂躁,挟着黄沙与碎木,吹打得面颊生疼。
黑斗篷遮蔽不到的地方是覆面铁盔与铁手套。来人全副武装,这一发现令艾迪当即拔剑。他对自己有些惊讶,更多的则是愤怒,萨菈的皮甲不在身上,他竟然怎么也止不住心底里不断生出的恐惧。持剑的手在抖,心跳得厉害,皮肤起了鸡皮疙瘩。我怎么了?就算抱着亲王与特蕾莎从永眠堡高耸的城墙上跳下,我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。还不知道黑色斗篷下对方的身份,说不定并非敌人?对了,也许就是特蕾莎的朋友。
他挪动脚步,后背碰上了一具柔软的身体,是特蕾莎,她同样在颤抖。“你们是谁?”侍女长剑出鞘,问话无力得像是病人。
“小心!”艾莉卡厉声警告。
攻击随之展开。袭击者总数超过二十,其中四个从斗篷下取出武器,其余的则像是林中的枯树般一动不动。他们放弃人数优势要与我们一对一?没有功夫细想,对手已接近到交锋距离,艾迪强迫自己镇定下来,抢先出手。
敌人的武器是根黑色的尖刺,两尺长,不知何种材料制成,艾迪的剑与之相交只发出浑浊的闷响。对手反击,他矮身躲开,清新的香气扑鼻而来,强烈的反感与恶心席卷全身,浑身每根汗毛都倒竖起来。闻着很好,可没被击中就已经如此不适,直觉告诉他无论如何不要被那黑刺刺到,无论如何。对手的速度与灵活都不及他,力量更相去甚远,然而动作诡异,黑色的尖刺总是从出乎意料的角度与方位刺来。即便有着良好的反应与敏捷的身手,艾迪还是挡得十分辛苦,短短几个回合就接连遇险,更有一次黑刺擦着脖子划过,咽喉传来异样的温暖触感。
惊慌中抹了把脖子,皮没破。他招架住随之而来的突刺,正要反击,对手手臂怪异地扭曲,黑色的尖刺没有收回便倏地直刺他眼睛。艾迪大吃一惊,凭着本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向后就地打滚,狼狈不堪地躲开。
这家伙的手臂会伸长,还是胳膊里压根没有骨头?人类的关节怎能支撑这种动作?对手没有趁势攻击,反而收起武器缓缓后退,心有余悸的艾迪不知该如何应对,举着长剑进退两难。其他三个与他们交手的袭击者同样退开,他方才有机会关心同伴。特蕾莎和艾莉卡背靠背站在一起,才片刻功夫,特蕾莎胸前与双臂就伤痕累累;艾莉卡左边肩膀上有道伤口,从血迹判断,伤的不重;舒曼毫发无伤,只是平时玩世不恭的微笑消失无踪,取而代之的是紧锁的双眉与抿紧的嘴唇。
“我没事,”特蕾莎气喘吁吁,“不用担心。舒曼,艾迪,塞蕾娜,你们要紧吗?”
对方有人剑术能胜过侍女,也就是说至少不比舒曼弱,寒意顺着脊背上窜。不要慌,不能慌,艾迪略略调整姿态,事情还远没到绝望的地步,反正不可能比面对泰里恩和上百名黑卫更糟。
“我很好。”艾莉卡亲王说,手中的剑燃起熊熊火焰。艾迪敏锐地察觉到,她的剑燃烧的是她的体力。
“我刚热身完,好着呢。”舒曼挥了下剑。
特蕾莎追问:“艾迪呢?”
“我也没事,放心。”
侍女放心地应了声,面无惧色地向黑斗篷们迈出两步,平端起双手长剑:“你们是泰里恩的走狗吗?”
有人迎向她,掀开斗篷,摘去头盔之后,露出的是张兔子骑士还有些微印象的脸。他想上前瞧个清楚,在将要抬腿的瞬间他认出了此人。艾迪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。健壮的身材,淡金色的头发,留着一蓬胡须,胡须上仿佛还残留着油腻。不,不,不,不,不,不可能是他,他的脖子被灰色的人用利剑深深切开,现在却光洁无瑕,一定不是他。我们都看见他死了,喉咙几乎被切断,血流了一地,不可能还有救。
“我们见过,”他将黑斗篷远远从肩头扯下,解开铁手套和身披的锁子甲,“而且我知道,你们回想起来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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